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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六章

“哐”

水牢门被打开，守牢弟子额头裹着一层纱布走了进来，正在费沁源不解之时，他却朝自己辑了一礼客气道“得罪了小师姐。”

说罢，那弟子拿出钥匙，将她手脚铁链锁打开，再拿出绳索将她双手手腕牢牢捆在背后。

那弟子将她扶起，又引着她到了外面。

牢门门口已经有两名弟子在等她，费沁源眼皮一跳，那两名弟子正是乐极与升备。

守牢弟子将费沁源交了过去，对着乐极道"师兄，人已经带到了。"

乐极皱了皱眉，问道"师弟，你这额头怎么回事？"

守牢弟子神色颇为尴尬，他摸了摸鼻尖讪笑道"无事，昨日夜里未细看路，不小心撞到了，师兄，莫耽搁了时辰。"

乐极显然不信他这番拙略的谎话，但现下正事要紧，于是目光移到了守牢弟子身后的费沁源身上。

乐极本就在之前与费沁源起过争执，当下也毫不客气的将她一把拽过。

费沁源趔趄了两步稳下身子，乐极见她狼狈的样子，冷笑了一声走在她的跟前。

不见日光的通道看似不长，但却走了许久，常年未驱散的血腥味弥漫在这狭窄的空气中令人窒息。

费沁源微低着头，瞳孔聚焦在沾了些许污秽的鞋面上，一时失神。

若是孔武没骗自己，那今日恐怕便是审判的日子。

升备回头瞄了眼费沁源，终是忍不住对着乐极小声道"师兄，咱要不还是客气点？万一无罪呢，师尊不是教过我们，凡事留一线吗？"

乐极轻笑了一声，不轻不重道"你当真以为她今日还能完好的走下演武台？"

升备又道"可我听说，二长老很护着她，或许还会有变数？"

乐极闻言又一笑，他抬手搭在了升备肩上，"你啊你，跟着我这么久了怎么还是如此愚笨，二长老若是要护着她，怎么昨日回来了还是一声不吭？你别忘了，她这次可是犯的大罪，若是..."

"你说，二长老回来了？"费沁源忽然开口打断了乐极的话，她嗓子有些沙哑，继续问道"你刚刚可是说，我师尊回来了？"

冷不丁被费沁源打断了话语，可乐极并没有气恼，他顿下脚步回身看着费沁源，挑了挑眉稍道"是，二长老昨日便回来了。"

肉眼可见费沁源脸色倏然变得苍白，乐极笑了一声，嘲弄道“怎么，还指望二长老来救你？”

乐极朝她走了两步，伸手推搡着她，"实话告诉你吧，昨天二长老便回来了，一回来就回了二月峰不曾过问你的事宜，你以为你这次犯的是什么小错？"

乐极说话声音一顿，目光忽然变得狠戾，他冷声道"你杀的是阁主，是二长老的恩人恩师，是清风阁的掌舵人，不是什么阿猫阿狗。"

费沁源被推的向后踉跄了两步，她身上本就有伤，只这么被推了几下，便觉得喉咙涌上一阵腥味。

喉咙里的血腥味弥漫不去，费沁源几番喘息后，失神道"不是我杀的。"

乐极冷笑道"杀人凶手难道会承认是自己杀的人吗？"

升备轻拽了下乐极的袖袍，"师兄，还是快带她去演武台吧，大长老他们估计都在等了。"

乐极深吸了一口气，恶狠狠盯了费沁源一眼后，又扭送着她往通道出口走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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墨色的浓云挤压着长空，阴沉的仿佛要坠下来一般让人窒息。

凌厉的山风肆虐穿梭在清风山上，演武台周四周的白色奠旗被风拍打的簌簌作响。

偌大的演武台上，或站或坐着许多人，有些弟子她见过有些弟子她没见过。

不过仔细一想也是，清风阁弟子众多，她又哪能一一认得。

只是现在不管认识或不认识的弟子，他们皆汇聚在此，脸上多是仇恨或鄙弃。

人群中间开出了一条道路，乐极升备推搡着费沁源朝台中央而去。

费沁源一眼便在人群中找到了林舒晴，五月峰弟子的阵列较远，林舒晴无法靠近，只能焦急的伸头朝台上看去。

费沁源扯了扯嘴角，无声的朝她比着口型"没事。"

“跪下！”

乐极往她的腘窝处踹了一脚，不见天日的在水牢里待了三日，她的精神力早已枯竭，乐极这一下并不重，但还是让她一个失力匍匐倒在地上。

“起来！”

乐极拽住她的后领，一把将她拉起，费沁源就这么被拎着颓跪在地上。

膝上传来的痛感让费沁源忍不住自嘲，原来演武台的地砖这么冷，这么硬。

费沁源抬头向上看了一眼，她看到了面无表情的顾权，看到了闭眼冥思的季冲，看到了心不在焉的杨冰怡，看到了与其余二宗宗主交谈的田浩，看到了若有所思的无明子，看到了幸灾乐祸的孔武，看到了台上神色各异的每个人。

唯独，没有看到她。

人声嘈杂，半晌后，顾权站起身行至中央，向下望去。

他轻咳了一声，底下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声音瞬间消失，四周寂静。

顾权负手而立，冷冷开口道“费沁源，你可认罪？”

所有人的目光顿时又聚焦在了演武台上那跪着的身影。

费沁源哑着声音回道，“我没有，不是我杀的。”

周围细语声再度响起，伴随着指指点点的动作，顾权左右环顾一眼，又是鸦雀无声。

他脸色未变，冷笑了一声，“我问你，大前夜，你为何独自前往阁主卧室？”

“有人伪装成锦玉，假借阁主命令，传我去往阁主处。”

“有人？那人是谁？”

“我不知道。”

“可笑至极，按你所说，有人乔装假扮锦玉引你上当，再将你迷晕带入阁主处陷害你，那你说，谁会这么大费周章，只为除去一名弟子？”

顾权接连追问，可这些问题费沁源已经记不得自己回答过多少遍了。

她双眸微阖，无力道“我不知道。”

"好好好。"顾权一连道了几声好，脸色变得阴沉，“你不知道，好一句你不知道。”

顾权说话声音一顿，声调陡然拔高“一句你不知道就可以洗脱你的罪责吗！”

费沁源紧抿着唇沉默地看向顾权，她确实，拿不出一点证据。

顾权深吸了一口气缓了一下继续道“我再问你，事发时侍女所见，室内只有你与阁主二人，可是事实？”

“是…”

“据侍女所说，你当时站在阁主身侧，可是事实？”

“是…”

“那匕首上的掌纹是你手中掌纹，可是事实？”

“是…”

底下哗然一片，议论声接连不断，顾权抬了抬手，示意弟子安静。

顾权脸上不见喜怒，他开口道“你在进清风阁之前只是京一摇尾求食的乞丐，后来你入清风阁得阁主赏实，可非但不感恩图报，反尔犯下这滔天大罪！”

顾权垂眸看她，默了片刻继续道“本应将你直接处死，但思及阁主素来宽仁，故而按阁中刑律，剥去你的灵根，从此不再是我清风阁弟子。”

费沁源感觉自己脑中嗡了一声，她怔了一下，突然挣扎起来，“不是我，我没有，阁主不是我杀的，有人害我。”

升备见她突然挣扎起身，连忙掐住她的后颈，死死将她按在了地上"师妹，不得无礼。"

另一旁的乐极啐了一口，“我呸，什么师妹，谁要与这等欺师灭祖之辈同门，将这畜生碎尸万段也不过分。”

忽然，不知是谁先高呼了一声“杀了她替阁主报仇。”

响应声顿时此起彼伏。

“杀了她！”

“杀了她！”

费沁源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，一遍遍茫然重复着“我没有，不是我。”

只是这声音在发出的瞬间就被淹没在了其余声波中，显得毫无意义。

杨冰怡终是忍不住低声道“大长老，二长老还没来，要不，再等一等？”

顾权斜看了她一眼，冷笑道“教出这么一个徒弟，姜杉怕是也不好意思再来此处吧。”

又不知是谁喊了一句"二长老来了。"

周遭喊打喊杀的声音骤然止住，白裙裙摆随风微扬，姜杉就这么盈盈踏入演武台上。

费沁源不顾脸颊磨蹭带来痛感，艰难仰头看向那抹身影，死寂的双眸终是有了亮光。

顾权顿时脸都绿了，他偏过头撞上了柳承坤的眼神，却见他也满脸疑惑。

顾权眼角微抽，昨日信誓旦旦跟自己保证今日定不会让姜杉出现，天道宗办事竟如此不靠谱。

不等姜杉说话，顾权硬着头皮上前，朝着姜杉道“二长老，费沁源已经认罪了。”

姜杉静静地看着顾权，平淡的目光让顾权心中颇为忐忑。

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，费沁源朝台上喊道“师尊，阁主不是我杀的！”

我说了，你便会信，对吗？

风声阵阵，浓云沉沉，周遭的一切都在此刻寂静了下来。

费沁源看着姜杉一言不发地缓缓走下台阶，一时失了神，恍惚间，她像是看到了第一次见到姜杉的场景。

她宛若谪仙一步步朝自己走近，也是这般素雅的穿着，也是这般，冰冷的模样…

这样的姜杉，既熟悉又陌生，费沁源喉咙不自觉滚动了两下，一股惊慌不安感陡然升起。

姜杉停在了她面前，居高临下的睨着她，深邃的眼眸满是冷意。

默然片刻后，她双唇轻启，缓缓道

“谋杀阁主，其罪当诛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