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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九章

两年后

正值七月盛夏，万里无云，空气炎热的让人窒息。

清风阁如今守备森严，守值的弟子被高悬在空中的火球蒸晒，纵使汗水黏湿着衣裳，也不敢动弹半分。

午休时分，除了守值巡逻弟子外，清风阁几乎见不到半个人影，只余下知了附在树上拼命嘶叫的声音。

与外面炙热难耐的情况不一样，主阁书房里却是带着丝丝凉意，无需仔细看也会发现，书房角落一处，有一块巨大的游龙冰雕。

那冰雕似乎不会融化，整块冰雕雕工精细，一气呵成，龙纹形态栩栩如生，一看，就不是凡物。

顾权站在书桌后方，铺上一张白纸用镇纸镇住，提起狼毫笔蘸了蘸墨汁，缓缓下笔。

敲门声响起，侍从推开了书房的门，站在门口躬着身体低声道“阁主，大长老和二长老来了。”

“喊他们进来。”

姜杉和齐悦在侍从的带领下，迈进了书房。

自两年前望月陨身，顾权领阁主位后，清风阁阁中更是法度森明，各峰弟子无间断轮换守值，书房等地更是没有传召不得入内。

姜杉和齐悦分别端坐在两侧太师椅上，顾权没有开口说话，只继续埋头书写。

书桌上摆着一叠卷宗，一盏青色兽纹炉顶里燃着的沉香氤氲缭绕。

半晌后，顾权终于写下最后一笔，将笔头架在青瓷笔架上。

顾权抬头看了眼坐在两侧的两人，从桌上卷宗中抽出了一封书信，搁在桌上。

顾权坐在太师椅上，向后靠了靠，对着姜杉道“二长老，你拿去看看。”

姜杉起身行至书桌前，将信封拆开，垂眸默读，越往下看眉头锁的越紧。

片刻后，她将信纸递给了齐悦。

见齐悦开始看着信笺，顾权这才开口道“寻了两年的孽障，原来躲在了魔域，半个月前她将万妖谷谷主当众斩了头，一跃成了新任的万妖谷谷主。”

齐悦将信纸折上后，沉思片刻道“若不是她成了新万妖谷谷主，我们的人怕是也探听不到这个消息。”

魔教各宗不同于仙道宗门，他们信奉实力为尊，弱肉强食，不管你是何境界，只要杀死现任掌教，便可以取而代之。

顾权按了按眉心，颇有些无奈道“自两年前，清风阁教出一位魔族弟子的言论在江湖中迅速发酵，虽说我们后来各种弥补，但声望也大不如前了。”

姜杉双唇微抿，顾权说的确是实话，两年前清风阁声望仅此于无量寺，但现如今却沦为五宗之末。

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年，但清风阁依旧还是成为江湖中人茶余饭后的谈天内容。

仙道中人虽没有完全否定清风阁以往的贡献，但对清风阁始终保持怀疑的态度，如今费沁源成了新任万妖谷谷主，怕是又要惹来一阵议论。

姜杉轻抬起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，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，少顷，她轻声道“听闻前几日临海城一村庄又有龙虚鼎出现的痕迹？”

顾权一愣，下意识应道“对，不过说来也是奇怪，自从两年前月影楼出事后，龙虚鼎再没有出现过，可前几日又在临海城出现了。”

姜杉双眼阖起，脑海勾勒出了一副线索图，元婴强者，龙虚鼎，牛家村，月影楼，临海城，四宗还有…

费沁源…

姜杉眉宇微蹙，这些到底有什么联系，龙虚鼎又究竟在何处，难不成当真是被费沁源所盗？

顾权开口打断了姜杉的思路，他沉声道“现如今，管不了龙虚鼎了，怎么重新在江湖中树立声望才是要紧的。”

姜杉看了眼顾权，淡淡道“可若是清风阁不去查龙虚鼎的事情，那江湖中人如何看待我们？”

顾权面色一沉，他转了转拇指的墨绿扳指，少顷，问道“依二长老之见？”

姜杉默了片刻，不紧不慢道“可让大长老跟四长老前往临海城调查龙虚鼎一事，最好多带几名弟子前去，表示清风阁的重视。”

顾权瞥了眼齐悦，又转头看向姜杉问道“那你呢？”

姜杉不动神色道“我独自前往魔域探一探，若是有机会，便将那人的诛杀。”

那人指的是谁，不言而喻。

齐悦连忙摆了摆手道“不可，怎么能让你一人去，龙虚鼎可以让四长老自己去，或是让五长老跟他去，我同你前去魔域比较保险。”

姜杉抬眸看了眼齐悦，轻声道“去魔域人越少越好，我一人前往，就算被发现，也能脱身。”

一贯平淡的语气，却带着让人不准拒绝的威严。

顾权转动扳指的动作一顿，颔首道“也行，就按你说的办。”

齐悦还想继续再争取，顾权随即朝他抬了抬手止住了他未说的的话，又道“无需多言，齐悦你先出去，我还有话跟二长老说。”

齐悦心里不服，可也不敢表露在面上，只能朝他拱了拱手，退出书房。

仅剩两人的书房静默无声，谁也没有开口说话。

顾权起身，行至窗旁，他将窗户推开一条缝，热气瞬间灌了进来，顾权看了眼外面刺眼的阳光，终于开口道“上次跟你说的事，考虑的怎么样？”

姜杉皱了皱眉，颇有些不解问道“不知阁主说的是什么事。”

顾权又将窗户关上，转身看她道“你和齐悦的婚事，你考虑的怎么样？”

姜杉眉尾微挑，漫不经心道“上次不是已经答复阁主了吗？”

顾权揉着眉心，忽然有些不耐烦道“上次是上次，齐悦除了修为不如你，人品样貌哪样不好。”

姜杉起身理了理衣袖，淡淡道“阁主若无其它事，我先退下了，明日我便动身前往魔域。”

说罢，不等顾权回应便离开了书房，只留下顾权脸色铁青站于原地。

******

七月的清风阁炙热难耐，西北地区的灵域荒漠更是火山炼狱。

辽阔莽荒之地，没有青山绿水，没有人烟踪迹，一眼望不到头的黄沙，似乎永远走不出一般。

广袤的荒漠，死寂的沙海，无数沙石涌起的褶皱如波涛般条条道道。

漫漫风沙中，隐约映出一个人影，她朝前步行，一身白袍干净整齐，肆虐的飞沙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。

姜杉站在一座沙坡上向前眺望，她已经经过了灵域阁楼，算算路程，再往前走数十里，就能到达仙魔分界处，珩水。

姜杉凝了凝神，继续朝前行去。

果然，行了数十里路后，黄沙终于退去，开始有了些斑驳绿洲，姜杉从这绵延山坡向下眺望，珩水蜿蜒绵长，清明如镜，在阳光下熠熠发光犹如银鳞乱舞。

远远看去，它似与普通的河水一般，但若是将一块石子投入河中，只消片刻，便会传来“滋滋”声响，随之被腐蚀彻底消失在这珩水里。

想要过河，方法只有一个，就是珩水之上漂浮着的那些船只，这些船都是魔域独有的黄樟木做成的，除了黄樟木，其余浮在水上的东西皆会被腐蚀。

姜杉在岸边随意挑了一位船家，掏出一块银锭，船家二话不说，摇晃着细长的船篙朝对岸划去。

这些船家都是魔族中人，魔族与人类外型无异，若是不散发魔气，或是被修为高深的修仙者窥测到，否则将魔族人丢至人群中，也鲜少能被区分出来。

船头破旧的灯盏嘎吱乱晃，水流在船桨的划动下哗哗作响，偶尔阵风拂过，漾起一片波光粼粼。

一路上船夫恪守本分，一言不发的划船，姜杉也省了回话的功夫，乐的清净。

忽然，船夫朝着姜杉喊道“客人，快到了。”

船身在轻微晃动，姜杉站起身，步伐稳健的行至船头。

不同于珩水起点处的烈日当空，此刻眼前地带，尽是灰蒙一片。

灰蒙蒙的天，灰蒙蒙的雾。

那些灰雾像不停滚动着的浓浆一般，弥漫缭绕，魔域层叠的峰岭忽隐忽现，风迎面吹来，连空气都是潮湿的味道。

姜杉双眼微眯看向前方，这便是魔域了吗…